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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诚回过神后的第一个念头,不是这个孩子从何而来。
而是,该如何抹杀掉这个本不该存在的生命。
“阿诚,这也是你的孩子。”谢老夫人慈爱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。
谢诚冷冷道:“我的孩子只有嘉嘉。”
谢老夫人的语气十分坚决:“流着那个女人血液的孩子,没有资格继承我和你爸打拼下来的财产。”
谢诚一顿。
“那我全都还给您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谢老夫人拧眉道。
“您和爸把公司交给我时的价值,以及这几年的利息,”谢诚说,“我全都还给您。”
听闻这话,谢老夫人一拍桌子:“你个不肖子!”
“妈,我想孝顺,”谢诚双目赤红,“可您不给我这个机会。”
“好,好。那我告诉你。”谢老夫人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,她把吓坏了的孩子护到怀里,“这孩子活着,我活。他死了,我也死。”
那个孩子的母亲是谁,谢老夫人没有告诉谢诚,他也不想知道。
当年他虽然很谨慎,可那么多女人,有一两个意外也在情理之中。
不过,她们想攀豪门的愿望怎么可能成真,他向来冷血无情,哪怕是自己的孩子,只要触犯了他的利益,他也不会有任何一点心软。
而今,他最想要的,最渴望的宝物就只有苏愿一人。
只是,母亲用生命作为威胁,谢诚了解母亲的性格,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硬碰硬。
无可奈何之下,他只能派人控制住谢老夫人,不让她有机会把这件事撒播出去从而被苏愿知晓。
监视自己的母亲,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,谢诚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做出来。
可他别无他法。
*
苏愿做了一个梦。
盛夏,蝉鸣。
消毒水的分子充斥着空间的每一个角落。
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屋,给柜上花瓶里的蔷薇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
女人靠在床头,缓缓念着手中的书本。
那似乎是一个悲伤而漫长的故事,百年的时光从女人轻柔的声音里呼啸而过。
她趴在女人的膝盖上,她并没有听进去那个故事,只是注视女人的手。
这双手骨瘦嶙峋,苍白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。
女人翻到了最后一页:“人类的一切智慧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:等待和希望。”(注1)
女人念的极其缓慢,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音刻入她的骨髓。
“阿愿,”女人合上书本,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,“不要重蹈覆辙我的悲剧啊……”
她抬头,却怎么也看不清女人的容颜,只看见一滴透明的水从眼前落下。
“不要哭……不要哭……”她伸手,想为女人擦去眼泪,“别哭……”
可在她的手触碰到女人脸颊的那一刻,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,陷入一片茫茫雪白之中。
苏愿惊醒之时,窗外是沙沙的风声。
阳光透过纱帘,给柜台上的花瓶里的一束野蔷薇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
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。
苏愿起身,走到落地的镜子面前,看着镜中双眼微红的女子,微微蹙眉。
这种状态根本无法出现在外人面前。
她深呼吸了一口气,拿起手机编辑了一个迟到的短信给小曲。
发完短信后,许知薇的电话打了进来,“我这边一切顺利,每一步都按计划进行。”
苏愿没有说话。
许知薇察觉到了不对劲:“你怎么了?”
苏愿让自己的语气和往常一样:“没什么,才睡醒呢。”
作为多年的好友,哪怕没有日日相伴,可许知薇怎会不了解苏愿。“阿愿,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苏愿轻叹一声,自己可以瞒过所有人,却唯独瞒不过许知薇。
“我梦到我妈妈了……”
许知薇呼吸一滞:“阿愿——”
“也没什么,”苏愿打断她的话,低低一笑,“也就是她给我念书的一幕情景,她在病床上的时候。”
这回轮到许知薇沉默了。
好半晌,她说,“阿愿,我一直在。”
苏愿笑了:“我知道。”
挂掉电话,苏愿闭上眼。
就算有一刹那的纠结,她也并不会很在意。
她早已想的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这条荆棘之路,无论有多少未知与风险,她也一定会走下去。
再睁开眼时,神色已回复了平常时的清明与冷静。
苏愿走到屋外,清新的山风迎面而来,吹散了一切阴霾。
这是来到蜀地竹海的第三天。
参天巨竹漫山遍野,如碧色的海,山间流水淙淙,如天籁之音。
真是宛如仙境的一个地方。
在这里,一切喧嚣尘埃都消失不见,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纯真。
《问道》的作者似乎对竹林情有独钟。
许许多多的场景描写都有竹林,而且都是大片的竹海。影视城条件限制,因而必须外出取景。
张导虽然温和,可在某些地方执拗地不行。除非迫不得已,他拒绝抠图,一定要取外景。
这也是苏愿参演这部剧的一个原因。
当然,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。
苏愿把目光投向不远处,蓝衣少年与青衣少女正交谈甚欢。
钟莹莹扭过头,看见苏愿,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欣喜:“愿姐!”
二人一同走了过来,路乔把手中的袋子递给苏愿:“愿姐,我和莹莹买了竹筒饭,你也尝尝。”
苏愿微笑着拒绝道:“谢谢你们了,不过我最近在控制饮食。”
直到钟莹莹进组后,路乔才知晓苏愿也是钟弈铭的学生。
他在钟弈铭门下学习了接近三年,却从未听老师提起这个师姐,着实有些奇怪。
不过他很快把这些问题抛到了脑后,因为钟莹莹已经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。他以前只见过钟莹莹寥寥几次,可在搭了第一回戏之后,便迫切地想要了解她。
这些天来,苏愿发现路乔的本质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孩子。
或许是从小被人宠坏了的缘故,虽然有些娇纵,可是知错就改,态度良好,并不惹人讨厌。
“愿姐,你今天没有戏呀,不去竹海里玩玩么?”钟莹莹好奇地张望了一下,“景先生他们不都出去玩了……”
苏愿笑着打断她的话:“我来看你演戏。”
“愿姐怀疑我的演技?”钟莹莹嘟着嘴,装作不太高兴,“前几天我们搭戏不是挺好的么?”
苏愿哭笑不得:“你自己说说,那能算表演?”
钟莹莹嘿嘿一笑:“本色出演怎么就不算了。”
小女孩给如母如师的长姐撒娇的桥段,在许久以前,本就是她们的日常。
苏愿正色道:“我看看你别的地方演的如何。”
这世上的一切欢乐与楚痛,若非亲身经历过,并不能真正地理解。
可表演是一个神奇的东西,它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。就算没有经历过,也能从别的地方复制而来。
这日的第一幕戏是曲襄认父。
原来曲襄并不是孤儿,她还有亲人在这个世间。
当年她还在襁褓之中时,家乡遭遇战争的烟火,父母带着她逃亡。
逃亡路上,母亲病重。恰逢一个神医路过,父亲心急,带着母亲追过去,哪想就此丢掉了曲襄。
这场戏NG了十五次。
每次钟莹莹都在不同的地方表现出错。
第十六次时,钟莹莹在曲父说完第一句话后,表现就不对了。
张导示意暂停拍摄,“莹莹,怎么一回事?状态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?”
钟莹莹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似的,只呆呆地看着前方,神色怆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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